很早以前,松花江边住着一个叫徐老大的山把式①,六十多岁了,身板儿结实,一天还能走个百八十里地。
又是一年,五花山季节,徐老大放山,冷丁传来一阵哼唧声。他顺着声音找去,只见在一片柳毛子边儿艄着一个人,年纪二十多岁,衣服挂得稀烂。徐老大知道他是走 “麻达”山饿昏了,就从背筐里拿出一苗二甲子②,舀出半瓢小米,放在锅里,熬出一锅人参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着小伙子。整整伺候了七天七夜,才把他救过来。这小伙子叫姜二,光杆儿一人,在深山里闹“麻达” 了。俩人情投意合,拜了把兄弟,姜二也不走了,跟着老哥哥学放山。
这天,老哥儿俩挖参正在兴头上,突然刮来一阵山风,接着飘来一股腥味儿。徐老大说道, “不好,有大山牲口1 ”他拽起姜二刚要跑,晚了,一只斑斓猛虎向他俩扑来。姜二吓得“妈呀, 一声瘫倒在地0徐老大也有些慌神儿,愣愣地站在那里盯着老虎,老虎离他们还有丈把远,也收住了脚,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俩,用一只爪子拍打自己的腮帮子。徐老大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可能是老虎有事求他,就说‘ “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老虎点了点头,张开大嘴。徐老大往老虎嘴里一看,老虎嗓子眼儿扎着一根半尺来长的铁钉子。徐老大就撅来一根棍子,把老虎的嘴给支上,用手轻轻地把钉子拿出来。老虎咯了两口血,向徐老大点了三下头,穿山越涧地走了,
这天晚上二更天,地埼子后边有响动,哥儿俩没敢出去。早晨一看,埼子后边放着死猴子和死鹿,地上还有老虎的脚印。打这儿以后,老虎隔三岔五就送来山禽走兽。
到了大雪封山的时节,放山人该下山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哥儿俩煮了满满一锅独子肉放在地险子后边o徐老大烧了三炷香,请求和老虎再见上一面。
第二天,哥儿俩背着山货走到一片老林子边儿上,猛听一声虎啸,他俩救的那只虎正等着呢。徐老大问道:“你不想叫我们走吗? ”老虎摇了摇头。“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老虎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这回徐老大明白了,老虎是要和他们拜把子。他就在地上培起一堆土,插上三根蒿子棍儿,和老虎拜了把兄弟。徐老大是老大,姜二
①山把式*指有经验的放山人.
②二甲子,是三年生的人参.一棍茎上长出两枚轮生叶,每枚叶有五个尖角,称为"二甲子".二甲子以后曲人叁每枚轮生时均有五个尖角.
是老二,老虎是三弟。磕完了头,哥儿俩领着老虎回家啦.
春去夏来,转眼到了老秋。这天老大说:“老二呀,我都六十好几了,不想这个了。你二十四、五了也该有个媳妇了,好给咱们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生个一男二女的。”姜二也叹口气说:“应该是应该,可这深山老林几十里没人烟,上哪儿找去呀! ” 哥俩坐在炕上唠着,老虎蹲在地上,一边吃食,一边眨巴眼睛听着。
第二天一早儿老虎就出去了,到了晚上还没回来,哥儿俩以为它又出去打食了,也没在意。老虎一走三天,可急坏了老哥俩,山前山后找个遍也没找着。第八天头儿上,天刚蒙蒙亮,虎三弟回来了。它满身是汗,背上还驮着一个大姑娘。徐老大叫来姜二,把吓昏的姑娘抢进屋去。不一会儿,姑娘醒过来,放声大哭。徐老大左劝右说的姑娘才不哭了。一盘问才知道,姑娘名叫小翠,是上山采蘑菇时被老虎驮来的。徐老大明白了虎三弟的心意,它是给二弟找来个媳妇,就问小翠愿不愿意。小翠看姜二这小伙子长得也很漂亮7家里头日子过得也挺好,就乐意了。当天徐老大就操办着给姜二和小翠拜了天地,成了亲。
第二年小翠生了个大胖小子,可乐坏了一家人,都把孩子当成了掌上明珠。老虎也特别喜欢这孩子,孩子一哭,老虎就把他驮在背上,上山去玩儿.
小翠过门儿好几年了,总也没见到娘家人,怪想的,背地里时常和姜二叨咕。徐老大知道了,说;“这事好办。”徐老大给小翠带上些人参.鹿茸.貂皮等山物,打了个包袱拴在老虎的脖子上,小翠抱着孩子,骗在老虎背上上路了。
第三天头儿上,来到一片松树林子旁边,老虎再也不走了6小翠跳下虎背仔细一看,正是靠山屯的南山坡,那年小翠就是在这里采磬菇被老虎叼走的。小翠很高兴,忙问老虎;“他三叔,你是上山,还是和我们回家去?“老虎叼了叼他的衣襟,小翠便抱着孩子牵着老虎回家了。
六七天过去了。这天小翠的胖小子和她嫂子的孩子小柱儿在院里玩儿。玩儿着玩儿着,两个孩子打起来了。老虎一看胖小子吃了亏,就用爪子扒拉小柱子一下,一把把小柱子打昏了。大人们跑出来,好一阵子抢救,小柱子才醒过来。这下子可惹了祸,家里人都骂小翠做了孽,领来个山牲口祸害人。小翠也又哭又闹地骂老虎。她哥哥又找来一帮人拿棍拿棒地要把老虎打死。老虎一看这个阵势,也起了性子,把胖小子一背,回期了山上。
脚跟脚,小翠被她娘家哥用小毛驴送回山了。
小翠回来后就变了心思,对徐老大冷淡起来,对老虎不是打就是骂,背地里常跟姜二叨咕分家。起先姜二没怎么往心里去,可是天长日久也就听了小翠的。两口子暗暗合计着分家的办法,小翠说把徐老大和老虎扔掉,两个人偷着走,姜二说啥也不同意。两人合计来合计去,要把老虎害死。
这天,小翠给全家包饺子吃。她端一盆饺子放在老虎面前,老虎闻了闻,一个也没吃就走了。
徐老大看着虎三弟没吃饺子,以为它病了,来到虎窝摸着老虎的头顶问:“虎弟,你病了?》老虎摇摇头。徐老大把那盆饺子拿来让老虎吃,老虎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徐老大又拿来一些熟兽肉,老虎吃了。他心里纳闷儿,拿起一个饺子掰开,闻了闻,心里明白了,是小翠下了毒药。他很寒心,就对老虎说:“虎兄弟,我活不了几年啦,你是山中之主,兽中之王,这几年也把你苦坏了。你要不想在这儿待,就归山去吧! ”
第二天一早,徐老大发现自己的小褂儿不见了。再一看地上湿了一片,是老虎落的眼泪,里面还有血迹。这时又听见小翠吵吵胖小子的帽子不见了。徐老大明白了,虎兄弟走了。
徐老大心里寻思,我虎兄弟对人这么好,还要遭到暗算,我在这儿还待个什么劲儿呢!想到这儿,打起行李卷儿,就找虎兄弟去了,
徐老大找啊找啊,一直找了七天七夜,最后在一个大石碗子上找到了虎兄弟,一看,虎兄弟已经撞死了,爪子下边还紧紧按着他的那件小褂儿和孩子的小帽子。
姜二看大哥和虎兄弟都走了,胖小子又哭又闹,非要找虎三叔领他上山上玩儿不可,没办法,只好领着孩子上山玩儿。
这天,他们爬到山顶一看,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平台,徐老大和虎三弟已经死在台子上了。姜二心里像刀扎一样难受,也昏死过去。
人们知道这桩事以后,就给这个大碗子起了个名字,叫“威烈三台",这个故事就流传开了。
讲述者,老法头男67岁汉族柳河县杜拿街
五保户不识字
采录者.牛云祥男28y 干部
采录时间. 1964年12月
采录地点,柳河县杜家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