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渊又叫于光藻，老家在射洪县于家坝.从他爷爷婆婆起就背时，连撵老鹄的土巴都 没有,靠拉船，上盐灶,抬滑竿，当长年①,当小伙过活。于光藻十来岁时，他老汉儿②就死 了，留下于光藻母子四人，日子更是恼火。没法，于光藻才读了一年的私塾，也只好停了，去 给地主当小伙，当长年，有时还去河边当“船拉二”③，挣钱盘家养口。 到二十来岁时，于光藻长成了一个高大汉。他不当长年、小伙了，租了点地来自己种, 这天，于光藻到金华镇挑稀粪，出南门时，人多拥挤，被人撞歪了粪桶，人群中一个舵爷的 长绸衫子上溅了点粪水。于光藻忙放下粪桶，给舵爷④陪小心，这舵爷却一把抓住于光藻 的领口，又打又骂，硬要他赔新绸衫，还要放火炮。把于光藻惹毛了，一使劲，从舵爷手中挣 脱，抡起扁挑把舵爷痛打了一顿。气倒是出了，却闯下了大祸，家乡站不住脚了，只好逃出 去当了个“船拉二 当船拉二是个苦活路。不久干光藻就得了重病，先是“寒老二”，后来又厨秋痢，几天就 垮了架，成了三根骨头两根筋,腐屎腐尿都要人扶。船老板见于光藻病成这样，船拢码头, 就忙叫几个人把他抬到一个破庙中，放了一把钱，就算把他开了。几天后，于光藻不要说吃 药，就连喝稀饭都成了问题。幸好这船卸了货后一时没得载，靠在码头上等货，晒龙头 方⑤。船上有个专门打杂、煮饭“跳乱弹”的丘二”⑥，这人从小害癞子，脑瓜皮上没得一根 毛，活像亮油壶。人虽丑，心却好，大家都叫他癞哥。当下,癞哥晓得于光藻躺在破庙中，若 无人照管，就只有饿死、拖死。于是，便背着船老板，悄悄给于光藻送汤送饭,还在河边上找 了几味草药熬好后给他送去。想不到一二十天后，于光藻竟慢慢地好了。 不久，于光藻吃粮投军,人精灵，又不怕死，打起仗来很出力，所以很快就当上了班长、 排长、连长，后来还当了师长,成了一员川中名将。这时，他取了个号名叫于渊。 长年:即长工。 老汉儿：即父亲。 船拉二:即纤夫。 舵爷:袍哥头子。 晒龙头方;即晒太阳。 丘二:杂工d 这于渊虽说当了官，却常想念当年一起下力的弟兄伙，特别是癞哥，总想向他报答救 命之恩。怎奈自从于渊当官以后,给癞哥的信交不到;送的东西也退了回来;去找他，回回 都跑了冤枉路。 这天，重庆朝天门码头噪动了，说于师长要在重庆城他的公馆头做生，连拉船的人都 请了的。开头，船帮上的人都还高兴，认为是面子---于光藻当了师长，都还认得到当年一 起背纤绳、扳挠片的“船拉二”弟兄伙。射洪的“船拉二”更觉光彩。哪晓得大家凑钱买的礼 信，送去就打回来了。重新凑钱，比头一回送的礼更重、更漂亮,礼信还是打转来了。这一 来，船帮上管事的就着了急、，胡子眉毛焦做一坨。“船拉二”们也气毛了，有的说:“哼，于光 藻，你提起脑壳耍，当尿个师长就这样恶，要飞起吃人嗦!就把脚蹬石头手爬沙的味道搞忘 了嗦?”有个射洪龙宝山来的“船拉二”还说:“他龟儿哪哈是这两天的生，还不是做由头整 钱!”说是说，人家专门派人来请了，未必就算了?这寿礼总还是要送。没奈何，船帮上管事 的就把“船拉二”又喊拢来打主意。有啥主意啊?到头还是牛毛出在牛身上,大家又咬紧牙 关摸包包。这一回的礼就说得上重，说得上漂亮了。嘿，怪——又照样打转来了。 这天，于公馆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客厅里摆满了重庆军政商各界要人送的寿联、寿 嶂、寿礼。来客进一潮，出一潮，拥挤不通。 半下午阵些，一个身穿遨驼①、脚着“水爬虫，，草鞋的“亮油壶，，进了于公馆大门。写礼 的管事一看进来个秃子，一副叫化子模样，一边用手帕捂住鼻子，一边甩去两三个铜元吼 道:“出去!出去!” 不想那叫化子却没有捡铜元，反挤到桌子当门，伸出一只手，摊开的手心里有三个小 钱:“长官，我是来给于师长上寿的。我叫……” “三个小钱都拿得出手?哼!你……” “我,我是拉船的。哎——长官，长短是根棍，轻重是个情……” “不行!师座招呼过了，船帮上的，一律要收重礼,轻了退回!” “哎——长官，我这礼就重嘛!就……” “三个烂铜钱都算重，嘿嘿!” 船拉二把小钱往桌子上一甩，硬要管事的给写上礼单，管事的不收，更不肯写上。吵闹 得正凶的时候，于渊从客厅里出来了： “闹个啥?” “师座,他送三个小钱来给你老做寿,硬要我收,还说是重礼，他……” 管事的话还未完，于渊就一把拉过这个“船拉二”:“癞哥，光藻总算把你请来了，坐! 坐『'又回头招呼管事:“写上写上,癞哥这礼就是最重的了!” ①邀驼:补巴衣裳。 254 原来于渊做寿,故意为难船帮上的人,就是为了要找到癞哥,报答癞哥当年的救命 之恩口
讲述者：余以荣男 60岁射洪县退休教师 高中
采录者：廖化龙男 30岁射洪县天仙镇农民高中
刘明清男 30岁射洪县天仙镇文化站干部高中
采录时间、地点：1986年3月于射洪县香山乡
附记: 于渊(1893—1949)，射洪县于家坝(今龙宝乡)人口曾任川军师长。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江 津暴动指挥。1942年参加中国民主政团同盟。1949年12月7日夜)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于成都西门外 十二桥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