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姓李的伶人,是京畿人,无论美色还是才艺在当时都是一绝。有个风流公子,弱冠的年纪,财力雄冠京城,一出门必是锦衣壮马,仆从十几个。
一见到李伶,就看上了她,将身上的貂裘、乘坐的马车,以及一些金辎珠宝送给李伶,和她在一起厮混。
公子的父亲听说后愤怒不已,用鞭子打了他一顿将他关在房内不准他外出,以此杜绝他和李伶的往来。公子的祖母一向很溺爱他,于是嗔骂公子的父亲说:
“你年纪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们家现在富甲一方,他现在效仿你,纵使挥霍千万金又有何害?更何况他现在只是钟情一个而已,就算他和一群伶女厮混,也该遂了他的愿,还想做什么要求呢?不然,因此患了病,我不会和你罢休的。”公子的父亲只好答应。
公子于是就将李伶留在家中,出门同车,回则同卧,大群篾片清客们环绕上下。
没几年,公子的祖母、父亲相继去世,家里的金银日渐散尽,随后家产也挥霍一空,逐渐萧条落寞,门可罗雀。而那个李伶,也不知所踪了。
一天,公子穿着破旧的衣服,独身缓步走出门外,正逢李伶乘坐小马车自南而来,后面跟着几个俊仆。
公子哥看到马车扬起的尘埃,站在路旁,等到马车来到面前,双手攀上车辕,想要和李伶说句话,李伶却不低头看一眼,只是叫车夫快快驶离。公子:
“我们交好也有好些年了,如今你就不认得我了吗?”
李伶翻了一眼白眼,叱说道:
“当然还记得。只是好久没借郎君的恩宠了。我如今和贵胄们来往,你穿的像乞丐一样,请你离远点,不要把我弄脏了!”说完,车夫挥鞭疾驶而去。公子最终含恨而死。
还有个姓王的伶人,是苏州人,才貌也冠绝一时。有个云南的落第举人某生,寄住在京城,对王伶一见倾心,但是他素来谨慎笃厚,没有找机会和王伶表白亲近,每当遇到茶园酒楼有请王伶演出,他都提前去,进门就选离舞台最近的座位就坐。
等到演出结束,众宾客都已经散去,某生就站在门外不走。
等待王伶出来,看着她登车离去,又一路跟随在后面,见到停下的地方,就站在路边等着王伶下车,目送她离去,随后随便吃点食物,又等候王伶出来,跟着车驾一直到他们住的地方,然后才回家。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年多。王伶心里也知道了这件事,却没和某生说上一句话。这时某生已经盘缠用尽,衣服破败,脸色黧黑,已经是“季子愁兼得屈公病”的地步了。
一天,王伶外出演出完毕,某生又跟随她的车驾一路到王伶的住处,王伶屏退左右,上前握住某生的手,说道:
“承蒙君子青睐良久,能请告诉我您的姓氏居所吗?”
王伶的举动让某生此刻形神恍惚,心中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说道:
“小生姓某名某,家住某地,是个落地举人。”
王伶说:“我知君爱我用情至深。但是半年以来,君一副衣衫褴褛的样子不比从前,料想定是因为我的原因。若君不嫌弃辱没了君的声誉,就请搬到我这里来住,我定当报答君的爱慕之情。”
某生喜不自胜,于是就和王伶住在了一起。
王伶出钱替他洗澡,又给他换上新的衣服,安排饭菜。亲密之余,王伶将身子靠在某生肩膀上。说:
“君不远万里来到京城,留下父母妻子以博取官位,但却终日混迹于伶伦之间。戏子之辈哪儿有真心待人的?君淳朴笃厚,若是致心学习,定当及第。为什么不勤勉努力,得以有脸面面对桑梓乡亲呢?”
某生潸然泪下,说:“敬受教诲。”于是,王伶早出晚归,有所收入都拿给某生当作读资,晚上则翻看曲谱,陪着某生读书。
某生于是更加勤奋,第二年就高中进士。任某地县令。某生于是带上王伶前往上任,对她相敬如宾,却从来不会直呼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