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己丑年,杭州某县陈十三正好十八岁。
他家在县里开了一家客店,不远处是姑妈开的杂货店。
姑姑家的表哥叶三官比他大几岁,还没娶妻。
这个叶生从小喜欢读些旁门书籍,既不喜欢经营,也无意科考。
就在这年,叶生的父母相继病故,他足不出户,寡言少语,也不知道一天在想些什么。
有人欺负他不知道货物价格,低价买货,他也不计较。
慢慢的,有些人扔下几文钱就拿走一样货物,甚至托词记账把货物拿走。
不到一个月,除了他的床和锅,其余的生活用品都被人“买”走了。
陈十三去替表哥出头,叶生只是摆摆手笑笑。如果表弟不去送饭,他就一天也不吃一顿。
就这样过了半年,叶生忽然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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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改名叶若虚,一身道士打扮,手上还戴着一个玉石指环。
叶生暂时在表弟家住下,绝口不提这两年的经历。
几天后,不知怎么,他竟然做了县衙的捕快。
叶生从来不跨腰刀,一身捕快长衫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像道袍,显得不伦不类。
他有时候出门几天不回来,有时候又在家一待几天,也不去县衙报到。
陈十三从小崇拜表哥,现在更觉得神秘莫测,总央求他带自己出去经历些离奇的事情。
有一天,叶生对陈十三说:
“今天可以跟我出去走走,但是要听话,不要随便出声。”
陈十三兴致勃勃跟着表哥出了城门,下官道又走了二三里,傍晚时分来到一座古庙。
庙门虚掩,叶生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带着陈十三侧身进入。
庙里空荡荡的,除了神像就是地上的一口棺材。
陈十三以为是谁家寄放,也没在意。
叶生蹬着佛像肩膀爬上房梁,放下一条带子把陈十三拉上去。
天黑下来后,四周万籁俱寂,漆黑一团。
陈十三心里惴惴,幸亏有表哥在身边,心里还稍微安定些。
二更时分,门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一个黑衣大汉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十几个拿火把的黑衣人,每人都面色惨然默不作声。
大汉做了一个手势,两个黑衣人打开棺材,从里面扶出一个人来。只见这人面如金纸,受了极重的刀伤。
大汉对着这人跪下,落泪说道:
“大哥,我们又败了,你恐怕等不到我们给你报仇了。你少受些苦,在地下等待,我们就算同归于尽,也要给你报仇。”
棺材里扶出的人已经说不出话,只是微微点头。壮汉抽刀刺入他的腹部。
然后让人再次把那人放入棺材,众人依次发下报仇的重誓,然后出门离去。
叶生带着表弟回来,并不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十三暗自揣摩,表哥应该是设法引起了强盗间的火并。
叶生当了捕快后,本县的匪患基本绝迹了。
过了些日子,叶生又要出门,陈十三再次请求跟随。
叶生起初不答应,陈十三再三哀求,他终于点头同意。
这次出发是在晚上,他们走到郊外的时候,陈十三忽然被表哥拉到路边草丛中,他正要询问,叶生对着前方努努嘴。
只见前面来了一支送亲的队伍,花轿,仆从,鼓乐俱全。
诡异的是那些吹鼓手明明很卖力的样子,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等队伍过去,他们俩跟着后面,没多远就来到一处大宅。
陈十三知道这里是片荒地,今天是遇到了鬼魅,好在有表哥在身旁,他也不是十分害怕。
跟在人群后走进大门,奏乐声一下响起。
伴娘把新人搀下轿子,院子里灯火通明,摆了很多桌宴席,来往的宾客、仆婢摩肩接踵。
酒菜摆上,又有几个窄袖短袄的伶人在台子上开始唱戏。
陈十三和叶生站在仆人堆里没人注意。陈十三素来喜欢听戏,听到好处,不由手舞足蹈。
这引起了主人的注意。一个老翁走过来说道:
“今天小儿娶新妇,贵客来临,请上座。”
叶生并不惊慌,领着陈十三落座,并拿出一串铜钱说:
“今天巧遇,没准备贺礼,一串铜钱不成敬意。”
老翁很高兴,说道:“您可真是个妙人!”
叶生微笑说道:“你也是个妙鬼!”
老翁一下变了脸色,鼓乐停下来,宾客奴仆全都面面相觑。
接着,所有的人物全都消失,眼前一团漆黑,只有陈十三和表哥坐在草地上。
叶生起身,拍拍衣服,借着微弱的星光带着陈十三继续前行。
天亮后来到了本县边界,眼前又出现一座破庙。
进到庙里,大殿中间依旧是一具棺材,摆在两条板凳上。
神座上挡住薄纱帘子,不知道供奉的什么神,墙上还挂着一个破琵琶,琴弦已经完全不见。
二人吃了干粮,在破庙休息一天。
陈十三总对那口棺材不放心,怀疑里面有人,叶生默默无言,他也就没再多问。
到了晚上,叶生点上灯静坐,到了三更时分,墙上的琵琶忽然响起来,就像有人在弹奏。
接着又飞起来,围着二人盘旋。
叶生大喝一声,一掌劈在琵琶上,琵琶落地碎成两半。
棺材又动起来,用两条凳子作脚,咔哒咔哒像他俩撞过来。
叶生带着陈十三登上神台躲避,掀开薄纱帐子,公众号:民间故事大全会,只见神像非僧非道,是个普通人的形象,脸像涂了粉一样白,眼睛里流出两道血泪。
叶生对着神像挥出一拳,神像的头被打落地上。
棺材也一下散落成几片板子,倒在地上不动了。
回到家后,叶生少见地对陈十三说了很多话: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在外游历学了些许技艺,这次回来就是降妖除盗,报效家乡。我现在要走了,这枚指环是师傅送我的护身之物,这次受了损伤,实在让人痛心。”
陈十三说:
“你家店里的东西被乡邻们低价强买,他们不值得你保护。”
叶生说道:
“不是这样的,贪小利的心理人人都有,我不觉得他们可恨,只是觉得可怜。再说,我如果不同意,那些东西他们也拿不走。另外,喜伤心,恐伤肾,你也不要再刻意去探奇,安心过日子吧。我会想办法给你弄些银子。”
第二天,叶生带着陈十三来到街上,转了半日,看到一个盲丐。
叶生上前把盲丐抱住,盲丐没有挣扎,也不惊慌,很沉着地问道:
“你是谁?”
叶生回答:“叶若虚!”
盲丐说道:“哦,是叶捕快,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放手吧!”
叶生放开手,盲丐用竹棍敲着地,慢慢走远了。
次日傍晚,有人隔墙扔到陈十三院子里一个包裹,里面是二百两银子和一把铮亮的小刀。
叶生把小刀拿走,留下银子,离开了家乡。
陈十三再也没看到过那个盲丐,不知道他是侠是盗,是人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