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我姥姥她嫂子的事,因为我称呼起来比较麻烦,在这个故事里就直接叫她“大嫂子”。
有一年,大嫂子生病发疟子,发病时浑身打颤,嚷着冷,可皮肤却热的很,当地又叫这种症状“冷热病”。
我问姥姥这不就是发烧吗?姥姥说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她也说不清。
大嫂子那阵子每一到两天就发一次病,时间一般都是中午,除了身体的不适,严重时,她还会大喊大叫,有时还唱一些不明意义的歌,把自己和家人折腾得够呛。
后来大嫂子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要说之前的症状还好解释,后来却有点说不清楚了。
第一,她发病时发疯打滚,力气特别大四五个大汉也制不住;第二,食量惊人,用家里最大的碗(大小也就比脸盆小那么一点点),碗里盛着粥,她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几口就没了,按她平时的食量,撑死也吃不下半碗。
而且糟糕的是,她不发病时的状态越来越虚弱,走快两步都要喘起来。家人没办法,找来了村里的阴阳先生,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无奈的选择,和迷信不迷信没什么大关系。
面对状若疯癫的大嫂子,阴阳先生很是淡定,他说这是被仙儿迷住了,他准备了笔墨,又让家人煮了一个鸡蛋,之后自己细细的在剥了壳的鸡蛋上写了一圈毛笔字——具体写了些什么就不清楚了。
他把这个写了字的鸡蛋硬塞进大嫂子嘴里,当然是在几个大汉的帮助下才办到的。吃了鸡蛋的大嫂子果然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家人欣喜地送走了阴阳先生,本以为万事大吉的他们却发现,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大嫂子仍然按原来的频率发病,只是现在能快速地结束这个过程,但也需要每次都找阴阳先生帮忙才行。
连阴阳先生都有些不好意思,本以为能轻松解决的问题,没想到如此难办,好在阴阳先生住处不远,每次有他的及时帮助,大嫂子身体没有再继续衰弱下去。
至于后来怎么解决的,说起来也很是莫名其妙。在大嫂子又一次发病时,正巧阴阳先生出门,距离不是很远,但步行一定耽误时间。于是大嫂子的公爹准备架马车接阴阳先生。
他到下屋(农村靠近大门的房间,主要用作储物间)里去准备马车时,忽然发现了异状。过去储存粮食用的是一种叫“穴子”到容器,实际上就是一段用芦苇或高粱杆编成的一尺宽,三四十尺长的席子,需要时从下到上绕圈成一个圆筒,而不需要时则被卷成一卷,放在下屋里。
大嫂子的公爹发现的异常就在一卷穴子上,本该安静待在一边的穴子轻微地抖动一下。本该抓紧时间套车的老爷子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做出继续套车的样子,并自然地拿起了赶车的鞭子,出其不意地一鞭子抽向那卷穴子。
结果就看见一只黄鼠狼“噌——”的从穴子里蹿了出来,极快速地跑了出去。几乎就在这只黄鼠狼跑出院子的同时,本来在屋子里高声喊叫的大嫂子瞬间停了下来,就像每次吃了阴阳先生给的写满了字的鸡蛋一样,安静而虚弱的被抬回房休息。
马车自然是不用套了,大嫂子的公爹回屋子把之前的一幕讲给众人听,那时的人还是挺相信这些鬼神的东西了,立刻相信迷住大嫂子的大仙已经被吓走了。而之后,大嫂子果然再也没有犯过病。
这种关于大仙的故事好多人听过,里面的大仙各异,很多比这个故事里有意思的多,但能够确保真实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过在这里还是要吐槽一下,这位黄大仙,被人一鞭子吓跑什么的就算了,这件事开始的实在是没头没脑,大嫂子并没有冒犯的举动,这么折磨她到底想干嘛呢?也许只是闲时恶作剧吧。
说到大仙,有不少人见过被大仙上身的人——好像被上身叫做“出马”,而那些被上身的人叫做“出马弟子”,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么叫,很久以前听到的这个说法。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其实这种事见过的人还是挺多的。
我这个年纪的人,无神论应该占多数,越来越少的人相信,让这些人出场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但如果再往前一些年头,在农村待过的人,看到“出马”的几率还是挺高的。
据我所知,出马的表现一般就是一边拍大腿一边摇头,口中念念有词,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表现,然后就声称他或她已经是某位大仙了,真假实在难辨。
我的一个朋友见过一次比较奇异,或者说相对让人信服的“出马”。这个出马弟子其他表现和其他人没什么大的不同,他请的是蛇的大仙。
让我朋友比较惊异的是,被上身后,这人的行动方式不再是用脚走路,而是趴在地上,身体摆动着,呈曲线向前移动,简单来说就是和蛇的移动方式一样。
在这过程中,他的手臂置于身体两侧,保持立正时手的位置,看起来,基本上是用肩部和腰腹力量在移动。重要的是,他的速度还很快,如果有配音,应该就是“嗖嗖嗖”这样。
继续说姥姥给我讲的故事,这个倒是有些可怕,但并不是她亲眼所见,所以我还可以安慰自己,真实性并不像之前那个那么高呢。
顺便补充一下,我为什么对姥姥说她亲眼见到的事情那么相信呢?因为我相信姥姥呀,她不会骗我是一定的,更主要的是她真的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夸张、渲染气氛、加上自己的想象力,这些事她既不想,也没这个能力,我在这里写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我扯着嗓子问出来的(姥姥耳背比较严重,带着助听器也需要人在她耳边喊才能听清)。
而且,她应该挺排斥讲这类事的,毕竟我在她眼里还是小孩子,她不想用这些事影响我。
在她讲时,穿插着无数句的“破孩子,非要听这些干啥?”“那都是迷信。”“那时候人迷信”这类的话,不过还是磨不过我,把这些都讲给我听了。所以,她看到的或听到的,只会比她讲给我的更可怕、更夸张。
下面的故事,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有多久呢,是我的姥姥的爷爷刚出生时的事。
她的爷爷一辈子没有过过生日,为什么呢?我听到这个问题时,已经脑补了个悲伤的故事,但并没这回事,原因是没人记得他具体是哪天生的了。其实这么说起来,这也算是挺悲伤的吧。
那时,她爷爷家里有位长辈去世,并在家里停灵。那时的场景是怎样的呢?在我的想象中,老宅、棺木、尸体、黑夜,或许间或响起野猫的叫声,不用细想,已经足够吓得我晚上不敢上厕所了。简单地说,这位长辈在某天夜里诈尸了。
守灵人的尖叫惊醒了所有人,跑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当时这位长辈坐起身,正僵硬地扭动身子,像是想要爬出棺材似的,而她的脸完全不像她之前的样子,狰狞得可怕。
眼看着她真的要出来了,几个胆子大的人,拿起了棺材板,也不管她躺平不躺平了,准备直接把她撞回棺材里。他们成功了,但棺材里的人(?尸?)安静了一下之后,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压住棺材的几个人马上就意识到以他们的力量根本压制不住棺材里的尸体,连忙叫其他人帮忙。里面的东西,力量到底有多大呢,一个石磨压在棺盖上还是压制不住。
更多的人过去帮忙,他们钉死了棺材,不再等待原本计划的日子,第二天一早就将棺木匆忙下葬,而棺木里的动静一直没有停歇,甚至直到填土时,还能听到里面让人心里发毛的挣扎声。
故事到这里并没结束,这件事之后,每到晚上,家里连连发生怪事。像是院子里的水缸突然碎裂、闩好的门却突然被打开;外面明明是晴空,屋子里却开始下雪;最吓人的是,人在炕上睡觉,席子从炕尾开始渐渐卷起,直至被推到人的身边,若是不能及时醒来,人还会被裹进席子里。
本来诈尸那一晚就已经吓坏了众人,之后的一系列怪事更是弄得人心惶惶,后来家里只得请了位阴阳先生。这位先生说宅子已经被缠住了,一般的方法已经没法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宅子推倒,重新在退后几步的位置上再建。
这个花费巨大的方案,最后还是被不堪其扰的人们接受了。传了几代的宅子被推倒重建,且专门建了一座佛堂,用来压制邪物。
这个宅子,我妈妈也曾经去过,她没有听过姥姥讲这个故事,但确实亲眼见到宅子比邻居家要靠后不少。
至于开头说的,没人记得姥姥的爷爷的生日,就是他的妈妈被这件事吓到了,把他的生日吓忘记了。
这个故事,是姥姥听她的爷爷讲的,但实际上她的爷爷那时太小,所以也是听家里长辈说的,所以这个姑且当个道听途说的鬼故事吧。
实际上这个故事里最让我觉得恐怖的,就是那个还在挣扎却被粗暴掩埋的棺材,诈尸的真相是什么?她真的死了吗?她的那些亲人们有没有一瞬想起她可能还活着?他们以后再次回忆起这位长辈,想到的会是她生前的慈祥,还是那一晚的狰狞,亦或是之后几个月留于世间的怨恨呢?
再说个喜剧变悲剧的故事。
姥姥的堂兄年纪十六七岁时,家人开始给他张罗亲事,他母亲也就是我姥姥的大娘(大伯母)看中了一个小姑娘,两家也都满意。本该一切顺利的事情,中间却出了一个问题,就是双方合八字时有些不妥。
帮着合八字的,是大娘的亲外甥,说话也直,便告诉大娘,这个小姑娘的八字别的都好,就是“妨”这个大娘,也就是说,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可能会克婆婆。
大娘左思右想,还和大伯商量了,最后还是没太把这个当回事,欢欢喜喜地张罗儿子的亲事去了。
姥姥记得清楚,那场婚礼极为隆重,用她的话说,就是“可了不得了”。那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
还有一些奇怪的程序,比如说,有人杀了一只大白公鸡,并把鸡血沿着外墙洒了一圈;还有人往燃着火的灶坑里扔了一把黄豆,等等。总之是既热闹隆重,又新奇诡异。
婚礼后不到三天,原本身体硬朗的大娘却忽然病倒了,是伤寒病。而且这病来势汹汹,刚一发病,大娘就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大夫开了几服药,病情却半点没有好转,于是家里人找人来跳大神。
这里说一下她的大儿子,就是姥姥刚结婚的那位堂兄,十六七按现在来说勉强还能归到熊孩子系列中,他不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人,便准备捉弄跳大神的人一下。
这个堂兄知道他会点亮一盏油灯,就事先将普通的灯油换成了嘎斯油(嘎斯是gas的音译,我知道有些老人会把液化气罐叫做嘎斯罐,但嘎斯油是什么就不清楚了,也许是石油?)。
来人跳大神时,果然去点燃油灯,结果却被窜起的火苗吓得跌坐在地上。再看他的脸,一片焦黑,头发也被烧没了一半,应该就是像一些喜剧电影里出现的倒霉角色那样吧。
当时包括姥姥在内的一群孩子还在围观,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全都笑得前仰后合,作为始作俑者的堂兄更是得意的不得了。
跳大神的人也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气得甩袖就走,大人们不痛不痒地教训了堂兄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主要请人来跳大神也只是求一个心理安慰,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这会起什么作用。
跳大神事件过去后,大娘的病仍旧没有什么起色,再后来,竟然就这么去了。
我姥姥记得堂兄结婚是腊月里的事,而大娘去世时还在年里,应该还是正月初几,两件事间隔最多不超过20天,倒是应了之前合八字时的说法。
最可怜的是,大娘去世时还有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儿子,去世当天,还不懂事的小儿子奋力爬到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母亲身上,凭着本能,凑到胸前,
还想要再次从她身上吸取自己需要的奶汁,却被惊慌的大人立刻抱走了。姥姥说,那凄厉的婴儿啼哭,是她听过最让人难过的哭声。
好在悲剧到此为止,堂兄家里并没有因此对新进门的堂嫂有什么偏见,而善良的堂嫂也把失去母亲的小叔子当作亲儿子一般养大。
下面讲一个发生在我爷爷身上的事情。
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爸爸刚上初中,爷爷因为工作调动到了离老家几十公里外的地方,于是拖家带口的搬家了。
刚住进来不到一个月,爷爷生病了。这病只有一个症状,就是流鼻血。可能有人觉得流鼻血不算什么,其实那要看流多少,爷爷的鼻血是一碗一碗地流。整个人面无人色,冷汗直冒,浑身虚弱得直打晃。
那时候的人真是能忍,就这样他开始也没去医院,自己挺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有一次晕倒了才被送进医院里,当时大夫说失血量已经达到一千多毫升。这里我爸爸的记忆可能出现了偏差,因为他告诉我他记得医生还说这相当于人三分之一的血量,我大概查了一下,貌似没有那么夸张,但也非常危险就是了。
爷爷被医院救了,可流鼻血的症状还在,那时的医疗水平应该也是有限,怎么检查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家人没办法,请了个巫医来。我觉得这里所谓的巫医和姥姥口中的跳大神的可能是同一类人,只是叫法不同吧。
巫医没费什么力气就下了结论,这是被鬼缠上了,而且是横鬼,也就是横死的鬼。既然有了结论,那就驱鬼呗。
以下场景为我爸爸亲眼所见:
那巫医口中叽里呱啦和让人不明所以的舞蹈跳过不谈,他让奶奶准备的几样东西很简单:酒、酒盅、香、香炉。
他先把两个香炉和两盅装满了酒的酒盅摆在事先收拾好的台子上,然后将酒盅里的酒点燃,接着点燃几支香,手中持香对着台子拜了下去。
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本来安静燃烧着的两盅酒突然向上蹿起火焰,高度竟能达到一尺半左右。而他却面不改色,拜完之后,把手中的香分别插进香炉里,那香也有些奇怪,看着比平常的香要亮上几分。
在他进行这些行为时,嘴里也一刻不停地嘟囔着:“都来了,都来了,……”
接着就是安静的祈祷,等酒和香燃尽就算大功告成。
我爸爸全称观看了驱鬼的过程,后面这一段等待的时间最是无聊,而且不可思议的是,小小一盅酒(比现在喝白酒的小酒盅略大,一酒盅大约2两左右)足足燃了1小时45分钟。
没错,这个时间是我爸爸的特意计时的,可见他当时有多么无聊。而这么多年他还记得这个时间,真不知道怎么评价他了。
补充说明,所有使用的东西,包括燃烧得如此怪异的酒,全部都是奶奶准备的,绝不可能被他提前预备好做了手脚的道具。
驱鬼的过程很诡异,但我想着,一些专门揭秘骗术什么的人可能能够解释这些现象吧。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这样一次看起来像是骗术表演的驱鬼仪式后,爷爷的病真的好了,这件事本该就到此为止了。
但这件事中,还有一件让人觉得诡异的事,这还要从爷爷他们搬家那天说起。话说他们的新住处是一个租来的平房,是爷爷提前托人帮着找的,没想到一家人推门进院,却看到有人正站在院子里。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个头很高,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憨厚的样子。院子里的人显然也很意外爷爷几人的出现,但愣了一下后马上反应过来,爽朗地和爷爷打招呼,并解释了他的情况。
原来,他是房东的亲戚,他不是本地人,是刚刚退伍被分配到我们当地的。之前因为房子还没有租出去,房东觉得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邀请这人来这里居住,条件总要好过单位宿舍。
前几天房东告诉他房子租出去的事,只是没想到爷爷一家来得这么早,两边就在院子里遇到了。既然爷爷已经搬来,而他的宿舍又早就准备好了,两边人客气了几句,他就收拾东西就离开了。
这样一件小事为什么爸爸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那个巫医在驱鬼一事完成后,声称自己看到了那个横鬼的样子,三十多岁、大高个、浓眉大眼,穿一身绿衣服,这描述与那天他们碰到的人一模一样。
爷爷因此有些介意,特意事后向房东打听,而房东也告诉他,那人在搬出去之后没几天就出了车祸去世了,算算日子,他出事时正是爷爷开始生病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