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任职的公司主要是举办活动和展览的餐饮服务,小型的活动只需要一到三个人,大型活动就需要一两百人,因为产业的独特性,公司不太可能常态式养大量的员工,我在的部门里真正的正职只有四个,即使我自己,也非正职员工,只有在有活动需求的时候,公司才会从仲介及其他地方找来人力,所以大部分的人在这里都是临时员工,有活动才会有工作,因此我每次上班搭配的到厨师都不太一样。
约翰尼是工作上常遇到的一个厨师,我们都叫他约翰,真正开始跟他比较熟悉,正好是去年复活节皇家秀的时候,他是我负责的厨房主厨,也许是我每次都能记住他的一些小要求,所以那两周的活动时间,每次上班和下班前,他都会特别过来给我一个大拥抱,谢谢我的协助,虽然我一开始总说「这是我该做的事」,他却不吝啬地告诉我「我可以跟一百个人交代同一件事,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记住每一件小事,而你做到了。」
在那之后,这一整年来很常跟他配到班,每次跟他的搭配都很愉快,有时候我忘了去吃饭,他会准备好一份餐点放在保温箱里等我去拿,而每一次的见面,他都会特别绕到我的位置来,附上一个大拥抱和脸颊礼,确认我一切都好,一脸大胡子,常常扎得我脸颊刺痒。
一个多月前公司正在忙着准备今年的皇家秀,我忙得昏天暗地,但也奇怪怎么他还没进来帮忙,一直到某天下午,在储藏室整理东西的时候,主管过来跟我说:「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约翰病了,他被诊断出肝脏有问题,医生诊断他只剩没多少时间,也许几天,也许一两周,但是时间不多,我们昨天有去探望他,看到他的样子很让人难受,但是他快走了,我想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我的脑袋出现很一段很长的空白。
午餐休息时间,我拿着手机发楞好一阵子,该写出怎么样的讯息,才显得不失礼貌呢?又或者,是不是不要传讯息,以免影响对方的情绪呢?很多的顾虑在脑中转来转去。
最后我决定传了一封讯息给约翰,大致内容为:很难过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我想要你知道,你是一个很美好的人,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大家都很爱你,我们终有一天会再见的。
讯息在一小时后显示已读,没有回覆,但已读。我充满感谢,幸好,幸好他知道了。
皇家秀前置工作的忙碌,让时间飞快,一下子来到活动开幕,第二天的早上刚进公司,和主管讨论完当天的工作重点,他随即说到,「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我心里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半逃避的挥着手「我不想听,你不要再给我更多资讯了」
主管忽略我的抗拒,继续说下去
「约翰今天早上六点的时候过世了,家人朋友都在身边陪着他」这样似乎可以为我们带来一些安慰
「那就好,他是一个很棒的人。说到这个,你也少喝点酒吧,照顾好你的肝」我想用一点黑色幽默打破当下的哀伤。
故事到这里大概是尾声了,这件事到如今都还是深深影响着我,庆幸我并没有因为自己多余的顾虑而放弃说再见的机会,我说了再见,我知道他也懂得。
这辈子有过那么多猝不及防的离别,而有多少次机会,我们能好好说再见?有多少次机会,你会了解这是最后一次对话,能让对方知道,我们最想告诉他的话?能好好说再见,是一种祝福,让最后一句话留在感谢对方来过你的生命,让他知道他在你心里有着独特的位置和记忆,能够这样好好说再见,是何等的幸运。
他是约翰,一个49岁的厨师
热情,正直,开朗
我会一直很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