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世间有这样的问题。
但这并不会让人感到失落,因为既然存在了这样的可能,则必然也有一处地方,是不存在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的。
我不会因为此生抵达不了,就感到存在于这个世界,是一个悲剧。
换句话说,成为什么,生活在哪里,能够得到多少,这些我们开始都没办法拒绝。出生是一种毫无讨论余地的事情,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必然要离开这个感官下的世界,也是必然。因此,问题的存在,并不是因为我们在哪里做得不好,而是一种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这与春天的时候嫩条发芽抽叶,花儿开了又落,一颗颗果子挂在秋日的枝头,是一样的。
出门遇到雨,虽然扫兴,但我们会责怪天空不该吹来这场风吗?
我们的快乐,其实和白天黑夜的循环,并无太大关系。
但我们确实过于渺小,一个婴儿存在无限量的可能,但在最初,它连睁开眼睛,大声啼哭的力气都没有。不认字,不懂得语言,不知道一个人如何生存下去。这一切,到了我们渐渐长大,忽然就在一瞬间,都不成其为问题。
我们的思想也是如此。它与我们的身体并不同步,也一样需要过程。最开始,我们仍然是什么都不懂,只能慢慢尝试,有的错了,有的对了,对和错,让我们都有了成长的力量。就这么过去,就这么遗忘,我们也在思想上获得了成熟。于是,一些可能的箭头,被抵挡住了,一些坑坑绊绊,能顺利迈过去了。我们到了能够回头重新打量一切的年纪,终于明白,我们的思想和我们的身体一样,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问题都消失了吗?
并没有。因为,这个世界总是存在解决不了的问题。
就像一个百米运动员,无论多么具备天赋,无论怎样刻苦练习,甚至加上一些法规之外的刺激,总有他不能跨越的速度红线。我们不管怎样努力,也一样有到了,只有停步的那一天。天高海阔,并不是无止尽地飞翔,在落日下,懂得收敛自己的羽翼,安静睡眠,度过一个休憩的夜晚,才是真正的自由。
我当然不是让一个人直接跨到终点。
我们的人生在于体验,而非比赛。
比赛,总有一个失败者,无论我是不是胜利者,都一样让人感到难过。
体验则远远不同,我们需要的只是放下一颗心,用眼睛看眼睛能见到的一切。我们看到的,不会让谁失去;我们得到的,别人一样可以得到;我们的生命,并没有去厮杀抢掠,我们的生命,只是在体验中不断充实,不断丰富。
这个时候,我们所得到的朋友,永远不是为了需求,而是因为一种共鸣。
南山的钟,在东边的殿堂发出巨响时,开始嗡嗡轰鸣,但在这之前,他们从未预感到有什么样的同声者,正隔着山水,默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