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满江红》
有人喜欢发文趁热度,我倒是不太想谈最近的电影,热度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只是一阵风,风会来也会走,人却依旧,其实很多人没读过读过《岳飞传》也基本知道岳飞早年被母亲刻字“尽忠报国”(尽没写错,宋史就是这个字,在之后可能随着评书流传所改),也可能并不知道岳飞的当兵生涯。但是一讨论岳飞他的北伐,就让很多人感觉到兴奋,就像我小时候打开一本本的小人书时的激动。那些评书和故事,那些英雄的传说,似乎还能在耳边响起。
可是我是个学历史不是学故事的,是个比善和美更加偏向真实的思路,我比大多数人都对于历史抱有同情感,不是因为做的太好,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荒谬,没有所谓的戏剧化的剧情,没有扛过枪的坚定友谊,没有所谓民众的反思,更不会有那些对于英雄后代的宽宥和厚待,因为真实的历史上的确不存在评书故事中应该存在的东西。
真实的历史线上首先出现的是张俊这个人物,张俊估计很多人没听过,其实他和韩世忠、刘锜、岳飞同属南宋四大中兴之将,不过一般人只听过岳飞,我稍微讲下张俊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宣和到靖康年间,对于他的记录基本上都是战争记录,不过也就是从靖康年他投奔当时不算主心骨的康王(即赵构,宋高宗)之后就发生了变化,简化成一句就是他对于政治的理解比对战争的理解多得多,1130年他向朝廷推荐岳飞之功,我不能不说这是对于岳飞的提拔和关爱,但是从后续事情发展来看,更多是通过安插强力下属来掌控权力居多,因为到了岳飞要失事之前,他就似乎突然转变心意要对付这个曾经的下属,甚至收买王俊和王贵这两个岳飞手下来陷害,如果说这份迫害的动机和回报是什么,那估计死后的海量土地和房租似乎能说明出来一些东西吧。
其次,就算是铁杆好哥们韩世忠,毕竟在南宋朝廷来看,家族化的军队很容易变成军阀,而藩镇割据一直又是两宋几个敏感点之一,韩世忠在四大将中实力比较薄弱,所以秦桧张俊曾经想要先除掉韩世忠,为此他们曾来找岳飞商议这件事,但是岳飞拒绝这个提议,并且告知了韩世忠。韩害怕所以找到机会见了赵构,在痛苦陈述自己的曾经救驾之功才得以保住了性命。但是当这位好友在面对岳飞被陷害时,除了质问秦桧“莫须有”的事情以外,我似乎看不到这个好兄弟对于岳飞一丝照顾,在岳飞死后他的妻子孩子流放岭南,也未见到这位昔日好友给与点照顾和同情,这位好朋友也许生动教育朋友似乎该是你该照顾我的利益,但是我不需要关心你的代价。
更加不用说满朝的大臣和文官,他们如果没有和岳飞交往过的,就会迫不及待上书控诉岳飞图谋不轨的罪行,如果他们曾经有过牵连和交往的,就纷纷与岳飞划清界限,他们比起锦上添花更会落井下石,当岳飞死后妻儿被流放到岭南时,这些人甚至提出取消对于这些遗属的口粮供应,用斩草除根的方式要饿死的时候,我觉得我理解“阎王好躲,小鬼难缠”的真实意思,不管他们如何媚上,就连秦桧也许觉得也是看不下去了,就根本没有答应了此事,这才保住一条命。
最后,即使是普通的南宋百姓,或者临安的百姓也没见到什么留念之情,如同当下各种粉红和喷子一样赞颂朝廷,没有什么全城哭诉,也没有什么人怨愤,这和14年前李纲提出守东京时汴京百姓的欢呼支持完全不同,1142冬天似乎安静得就像根本不存在一个伟人的去世。没人现在清楚到底是一杯毒酒,抑或者一尺白布,却成为一个伟大时代的终结。所以我对历史从来没有失望过,因为已经就是那样失望了,这不是个英雄的时代,人不知道英雄,英雄也不为世人所知,任何华丽的话语到了这种情景也只能是无语凝咽。统治者期望的最好不过岳飞,却又不想岳飞,他们永远需要那些为国奉献之人,却不愿改变什么,不论是伟大理想还是现实的发展,他们眼中只有所有属于他们的,而不是别的。而很多历史学家却在为岳飞是不是民族英雄的话题打个头破血流,他们或许讨论岳飞,但是似乎满篇讨论都是利益,他们眼中没有英雄,却反复宣讲民族和国家大义,你可以在一个字里行间中找不到真实的感情却充满无聊的争论时,也许这也是当下历史的悲哀。
也许这些灰暗的故纸堆中还有点点星光,“布衣刘允升上述讼飞冤,下棘寺以死”,“岳鄂王死,狱卒隗顺负其尸,逾城葬于九曲丛祠”,也许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代中,一些小人物也许就可能凭借自己小小的善良保住英雄最后的一点尊严,要不然二十年后平反之时无人能回想其英雄的安葬之处,才是最为可悲和绝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