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早先年的事情呢。在长白山的一个木场子里,有一个姓万的木把。这万木把是山东人,别人都叫他“山东万” 0他长得五大三粗,浑身是劲儿。
有一天,鸡叫头遍,把头们正在工房子里睡觉,大师傅做好饭,正在抢锅①。这时,就听见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大大攥一团给我老段!大大攥一团给我老段!"大师傅一撒目,好家伙,只见从窗口伸进一只毛烘烘的大手,那手活像小簸箕,又大又厚。大师傅可吓麻爪儿②了。可那家伙仍伸着大手,一声接一声地喊叫着。大师傅没法儿,只好撑着胆硬着头皮,铲了一大木锹饭倒在那只大手里。那只大手缩了回去,听得见〃吧哧吧哧“吃饭声。不大工夫,大手又伸进来了,又喊:“大大攥一团给我老段。*没法子,大师傅又舀一大盆饭倒在那只大手里。不大工夫,那只大手又伸进来,喊叫开了O 大师傅只好又舀又倒。饭吃光了,那家伙也走了0
那家伙一走,大师傅就把木把们喊起来,把前前后后的经过一说,木把们听了又是惊又是奇◎现做饭不赶趟,把头们不管你吃没吃饭,也紧催着上工。大伙儿又憋气又窝火,只好空着肚子去上工,做了一天大木头活儿,粒米没进,有些人干不动了,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山东万见了这光景,心里真难受。他袖子一掬,说了声£ “俺才不管老段老柳的,今儿黑间儿看俺的!A
这天黑夜,山东万就搬到厨房炕上躺着“鸡叫头遍,大师傅抢锅时,那只大手又伸进来喊,“大大攥一团给我老段! “听它一喊,山东万悄默声儿地下了炕,摸到窗前,那家伙正一声迭一声地叫着,山东万一个高儿蹿起来,一把就握住了那只大手o那家伙一见手叫人抓住,就往回搅.可山东万的大手就像老虎钳子似的,扣得紧紧的,哪能拽得出?山东万往里拉,那家伙就往后挣,拉啊挣啊,只听“喀嚓” 一声,山东万一家伙坐了个屁股融儿。一看手里攥的,哪是什么大手,原来是棵老粗老粗的檄树权子。
这天早上,木把们吃了较超汲,打这以后,这家伙再也不敢来捣乱了。
过了好些日子,一天晚上,三号工房的木把们一个拉胡琴, 一个就哼着京戏。正唱着,门“吱嗔” 丁克大揭大开,随着闪进丁尔A来.那人进来就瓮声瓮气地喷,“快当
①抢第,利锅里的M嘎巴.
②麻爪儿।惊傀,母惧状. 啊,师博! ”大伙儿抬眼一看,嘀,好一个黑大汉,身子足有七尺高,腰足有四五抱粗,两眼好像两盏小灯,脸蛋儿黑得像锅底.冷眼一看,像座铁塔。这家伙一动步,地都直颤悠,往炕沿儿上一坐,压得碗口粗的炕沿儿忽悠忽悠直颤,眼看就要压折了。深山老林子里哪来的这路人?房里的木把们吓得目瞪口呆,说不上话来。
他坐好了,就瓮声瓮气地说, “拉拉唱唱给我老段听听,拉拉唱唱给我老段听听!" 大家一听又是“老段”,吓得头皮都发麻,但也不敢不照办,只好一个拉一个唱。那些人就你瞅我,我瞅你地陪着,拉啊唱啊,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它侧棱①耳朵一个劲儿地听,还不让歇着,一歇着,他就瓮声瓮气地喊。一直闹腾了一宿,鸡叫了两遍了》他才站起身,瓮声瓮气地说,“下黑儿我老段还来!的说完就通通地走了。
天大亮了,木把们一夜没合眼,还得照旧去做木头活儿,哪有力气呀?这还不算,这家伙晚上还要来,还得一宿不能睡觉.这样下去,不吓死也得熬死。大伙儿一合计,又去找山东万想办法。
山东万一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晚上吃了晚饭,他就拎起斧子来到三号工房。他一个高儿跳上炕,在炕里边盘腮大坐,把大斧头坐在屁股底下。不大一阵工夫,只听“呼通呼通》地响,门又“吱嘎” 一声开了,那个黑大汉又闪了进来,瓮声能气地喊:“决当啊,师傅!“因为今儿晚上有山东万在场,大伙儿胆子都壮了,都按着山东万的吩咐,齐声回答, “快当,快当!"黑家伙往炕沿儿上一坐,又建声瓮气地说$ “再拉拉唱唱给我老段听听!*拉的人唱的人也爽爽快快地回答》"好I "就又拉又唱起来。拉的i 有板有眼,喝的清脆响亮,黑家伙张着大嘴侧棱耳朵听得入了迷。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山东万悄悄站起身,摸起大斧子,凑到黑家伙背后,把大斧一抡,使出全身力气,照准黑家伙的脑袋,着着实实地劈了下去。只听“噗哧”一声,“嗥”的一声吼叫,山东万的大斧子怎么也拔不出来了。就见一溜儿火线,直奔屋门冲出去,把山东万也拽了个跟头。那家伙撞倒了墙,冲毁了大门。在外面还“唔唔噢澳. 直叫唤,那声音真吓人。
山东万说* “俺这一斧子劈得可真差不离儿,它再也不敢来了,大伙儿睡觉吧。* 这一宿大伙儿可真睡了一夜好觉。
第二夭,大夭四亮了,木把们起来一看,屋里满地是血。山东万跟大伙儿码着血踪往前追。过了一道道山,过了一条条涧,哦!在一个立陡的大青石位子上,长着一棵又粗又大的搬树,山东万那把大斧子还在树身上携着,只有齐把儿露在外面。原来是这棵老殿树成了精,在兴妖作怪呢©
山东万一步蹿上去,扯住斧把JL三排两晃,就把大斧子搅了出来,他就劲儿报
①值校,住一边制的意■・
起大斧,呼呼一阵风,乒乓地砍起来,只听那树a唔唔噢噢“叫,还往外吱吱冒血。只听“轰隆” 一声山响,老根树倒了。一看,是棵双心子树,山东万几斧子就砍下了树头。他又拿出全身力气,几大斧就把大搬木骨碌劈开了,只见里面有黄澄澄的苞米楂子粒儿,还有不少人骨头。
山东万跟木把们,笼上一堆火,把老概树扔到火堆里,只一会儿工夫,就烧成一堆白灰灰儿。
汉族靖宇县靖宇镇
汉程干部中学毕显汉族干部大学毕业讲述者।辛德祥另56岁农民不识字
采录者,王德高男56岁
于济源5 27岁
采录时间. 1962年
采录地点,瑞宇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