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庆年间，成都有家开柴铺的，两夫妻都很年轻，时常为生意不好，赚不到钱发愁。 那个男的是个急性子，听风就是雨，遇事扛起半截就开跑。 那一天,他路过九眼桥，茶铺子里在说评书。他就站在茶铺外前听书，听到里头在说： “曹操带领八十三万人马下江南，即刻就到 ”嘿!他也不听下一句，掉头就走。回去跟 他女人说「这下对罗，我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女人问他:“啥子事啊?” “哎!你莫管，快把柜子头的钱统统给我拿出来，有好多钱就清好多!” “你干啥子?” “我要做大生意,哪儿能借到钱，你就去给我借来,越多越好!” 原来他心里想的是:曹操八十三万人马到江南，一天要吃好多东西啊!对，锅魁①这个 东西好。 他就跑到锅魁铺去问人家：“你一天能打好多锅魁?”卖锅魁的说:“能打几十、百把 个J “一天打得到五百不?” ， “只要有人买，加点劲打得到」 “那你就快点给我打J “你打来做啥子? ”卖锅魁的问他。 “你管我打来做啥子呢，这个不得给你说，横顺给你钱嘛!分文不得短你的J ①锅魁：又厚又大的发面饼。 卖锅魁的听说给钱,忙说:“对嘛，给你打就是。” 就这样，一天五百他还嫌慢了，还到周围的锅魁铺里收了好多锅魁。又去买些蔑包子， 喊人把锅魁装进去打成捆子，就去包船。船家问「你到哪里去?” “要到江南工 “到江南嘛,要五十两银子J “五十两就五十两，快把东西搁上船，这儿先给你二十两，还有三十两，到了江南再 给」船老板答应了，立马上货，当天就起锚开船。 下水船，出门，过武昌，走九江,顺着长江下去，不久就到了南京。船老板说:“好久起岸 啊?你把货下了，我好装船返航J他说:“不忙，等我去把买主找来，马上就回来」 他上岸到处打听:“哎,请问这儿过大队伍没有?” “啥大队伍呀?” “几十万人马的大队伍啊!” “没得!” “没得就好!”他想:我撵到了曹操八十三万人马的前头了，静候做好买卖。转来以后, 船老板再三催他卸货，他却说「莫忙，莫忙嘛!” 几天过去了，他沉不住气了，又上岸去问一个老大爷:“请问一下，大队伍啥时候才能 到南京?” “啥子大队伍啊? “你还不晓得嗦?我在四川都晓得，曹操八十三万人下江南来了!” 这老大爷一听就好笑「那是好久的事了，都过了 一两千年了! “那是三国时候的事呀!” “哎呀，说评书的把我害了，装了一船锅魁啷个销得脱嘛!” 他赶忙回船,打开蔑包一看，拐了，锅魁都变黑了，发了一寸多高的霉，馍臭扑鼻，狗都 不吃。这咋个得了啊! 这天，天不亮他就跑了。船老板等啊，等啊，不见他回来，打开蔑包一看,尽是发霉的黑 锅魁，四处找不到那老儿，急得跳起脚骂：“完罗，完罗!这盘遇到了疯子! ”只好自认倒霉, 把锅魁丢进江里，开船回成都了。 这下他一个人流落在南京，身上没有钱，饿得来眼睛都花了 .转呀，转呀，转到了夫子 庙，只见一个镶牙的，挂了一个招牌,上写:“取牙，每个两百文J心想:管他呢，先弄几个钱 喂饱肚子才对。 “哎，医生，我来取牙齿。一颗二百文吗?” “是的，每颗二百文，童叟无欺J 713 “那就把我这三十二颗牙齿一下取了! ” 取牙的一看，问他:“你的牙齿好生生的，你” “你管得我呢，一个二百文，你给我照数，我喜欢取嘛! ”那个取牙的也是想钱想慌了. 拿起钳子就一个一个地扯,扯得血淋淋的，把他全口牙齿扯得个干干净净。扯下来照数, 共三十二颗,就喊他拿钱。这人痛得遭不住，手捂嘴巴咕噜着问取牙的「啥子?我拿钱给 你?我上好的牙齿取来做啥，还不是为了换钱喂肚子!” “我历来靠取牙挣钱过生活，哪有倒给钱的道理? ”他两个扯不清楚，一下子围了一大 堆看热闹的，都说他弄拐了。他哭鼻抹泪地说:“我饿了两天没吃饭，才来取牙换钱呀! ”取 牙的累得出了一身大汗，也只好自认倒霉。 这人满口牙齿除脱了，肚子还饿着，偏又遇到个好整人冤枉的说:“想钱吗去当官嘛! 他说:“当官，好不容易啊?” “只要你愿意当官，容易得很，你去骗了，就能到皇宫去当宦官，也叫内官。”他一听就 开跑，马上找人把他骗了，骗了以后才知道不是那回事。人家告诉他,当太监都是结帮的, 宫里有老辈子、亲戚作保,从小就到宫里当太监，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他遭骗了，骗都骗 了，有啥办法呢?只得沿途讨口要饭回到成都。 到了家，他女人问他:“你发财回来了?” “发啥子财啊，都垮杆完啦!” “你说得如钉钉木，弄了那么多钱出去，莫不是拿去吃光了?” “吃啥子嘛，你看我满口牙齿一颗都不剩了 “总是在江南花天酒地把钱嫖光了?” “哎呀，婆娘!你不晓得，我骗都骗了，还嫖啥子啊!
讲述者:周少稷男62岁成都民间艺人
采录者：彭跃先 男30岁 成都西城区文化馆干部 大专
采录时间、地点J986年10月于成都市西城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