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个大户,姓夏,人称夏财主。
这年冬至,刚好赶上夏财主过生日,虽不是整岁大寿,但三个女儿都已出嫁,且都是好面子的人,所以每年夏财主过生日,排场很大。
今年也不例外,家里早就为寿宴准备了三天。
一大早,夏财主穿戴整齐,用过早餐,坐在大厅里喝茶,等女儿女婿上门拜寿。
这年冬天奇冷,一整个冬天一片雪花没下,西北风吹得“滋滋响”,河里的冰估计有尺把厚,干冷干冷的,家里的一头老牛也冻死了。
夏财主今天穿着貂皮大衣,长毛领把短肥的脖子围得严严实实,还有这皮帽子,是贵重的狐狸皮所制,可还是冷得伸不出手。心里想着:
“到底是年纪大了,跟老牛一样没了火力,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唉!”
唤来丫头,把炭盆里的炭火烧旺些,嘴里自言自语,“不知道到哪了”。
一个小童匆匆来报,“老爷,大姑爷家的车已经过了河,一盏茶的功夫就到。”
“快,披风。”夏老爷站起来就往外走,跨过火盆,一手接过丫鬟送上来的披风,出了客厅,直奔大门外。
夏老爷这是要到门外迎接大女儿和女婿,夏家都知道,这大女婿是官人,祖上三辈为官,每年只有老爷子寿诞来一次,所以每次夏家老爷都亲自出大门迎接。
一行人寒暄着进门,女儿女婿带着一双儿女,欢欢喜喜给夏老爷拜寿,并奉上寿礼,一对玉如意。
喝了一会儿茶,小童又来报,二小姐的车辇过河了。夏财主缓缓站起,一边与大女婿说着话一边往外走,迎到二门里,这里有影壁墙挡风,比在大门外暖和多了。
二女婿是生意人,生意做得大,天南海北很少回家,女儿嫁过去五年都没开怀,没生孩子。
但是岳父大人的寿诞,再忙还是必须赶回来的。二女婿带来的布匹珠宝单独装了一辆车。
夏财主一手拉着大女婿一手拉着二女婿,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夏财主没儿子,可女儿争气,这方圆百里谁有他风光?
父子三人在正厅谈笑风生,小童来报,“三姑爷来了,只有他一人,三小姐没回来。”
夏老爷眉头一皱,抬了一下眼皮,“一个人来的?”
“是的,挑着担子,已经进了厨房。”
“哦,知道了。”
两位姑爷相视一笑,没起身:“咱这小妹婿可真勤劳,挑着担子来的,不知道送来啥奇珍异宝。”
“他能送什么?莫不是野菜?我偏爱这一口,平时大鱼大肉吃太多,正好改善改善......”
“哈哈......”
02
正说着,一个高大结实的汉子走了进来,来人正是三女婿。
夏老爷深深叹口气,要说这女婿,还是老三看起来最顺眼。老大瘦弱,一副书生样;老二肥头大耳,这些年发福,快长成球了;三女婿身材修长壮硕,皮肤略显黑,长得一表人才。可就有一点,老汉不满意,打心眼里不满意。
三女婿姓谢,谢家原也是大户,这孩子文武兼修教养极好,是老爷子最得意的女婿,可没成想女儿刚过门,家里走背运,灾祸不断,几年间竟沦落到举步维艰。
半年前女儿上门借钱,准备供养夫婿苦读三年,被夏老爷轰出去了。夏老爷是有原则的:救急不救穷,谢家运气太差,多少银子砸进去也不见个响,他夏立志可不干这种亏本的事。
三女儿气的在门前大哭,说再也不跨进这大门,所以今年过寿,三女婿一个人来了。
且说这三女婿,送来一些母亲养的鸡鸭,跟岳父拜过寿就想走,可两个姐夫哪里肯放过奚落他的机会,一定要他留下吃饭。
三女婿挑了一路担子,又摆脱不了俩姐夫的纠缠,又急又羞,在席间囧的满头大汗。
“你穿的什么金贵衣服,这么冷的天还满头大汗。”大姐夫本就体弱,喝着热酒也不能驱散寒气,看到妹夫穿着单薄还出汗,一半好奇一半揶揄。
“咋回事?这衣衫定是啥没见过的宝贝吧?”
“哪有,我走路急,热的。”三女婿越发难为情,脸红起来,分明是家里穷得买不起寒衣,这么冷的天只能穿单衣。
“小妹夫,你不实诚呀,谁不知道你祖上几辈为官,家里肯定有宝贝,说与我们听听。”
“是呀,你不敢说,莫不是信不着我们......”
俩姐夫打定了主意戏弄他,一口咬定他这单衣是宝贝,不说就罚酒,小女婿被缠的没办法,只好承认衣服是祖传的,常穿常新,还给它编个名字叫“火龙丹”。
03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夏财主把女婿们的话记在了心里,自己年老体弱,要是能穿上这宝贝,就不用受冬天的苦寒了。可到底夏财主不是省油的灯,他怕衣服不是真的火龙丹,思来想去心生一计。
打发走了俩大女婿,老爷子单单把小女婿留下过夜,把他安置在南厢房里。南厢房是个空房子,刚刚翻盖过,里面连床铺都没有,只有一些木料,准备打家具用的。
老爷子要留女婿醒酒,女婿暗暗叫苦,这三九严寒,自己穿得如此单薄被,安置在空房子里,这一夜非得冻死不可。
走也不行,外面天寒地冻,走在路上也可能冻死。何况老爷子答应他,明天要用貂裘皮袄换自己的单衣,另外再贴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呢,如果有了这笔钱,就能安心读书。
“这趟真是没白来。”小女婿心想:“上次娘子回家借钱没给,岳父也许是反悔了,找个借口帮我们。”
小女婿一边庆幸一边在木材上坐下来,酒劲慢慢散去,缩成一团,真冷啊,这木头跟石头没啥区别,坐在上面寒意刺骨。
“不行,这么坐一夜非得冻死。”小女婿爬起来开始搬木材,把一堆木料从东搬到西,再从西搬到东,反正不能停下来,他搬了一夜木头。
却说夏老爷一大早来看女婿,他的算盘打得不错:这小子要是说谎,冻死了,女儿刚好可以改嫁;要是冻不死,那这衣服就是宝贝,三百两银子不算什么。
04
夏财主推开了南厢房的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南厢房很冷,是给下人住的地方,怕冷的夏财主从来不来这里,今天他有些迫不及待。
只见夏家那小子坐在木头上,敞开了怀,正用衣襟擦汗,还跟昨天晚上一样,汗流满面。
夏财主惊讶又惊喜。
“房子里太热了,我得出去凉快。”搬了一夜木头的小女婿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夏财主吩咐人取来银子,要跟女婿换衣服。
女婿怔了一下,心想:“老爷子要是发现我这衣服是假的,会不会喊人打我?还是走远点保险。”
夏财主看女婿不说话,以为他不舍得,眼睛一瞪,拿出长辈的威严:
“怎么,岳父说的话不当话?怕吃亏?”
“不,不是。”女婿有些结巴:“我怕——太热您受不了。要不我们去河边吧,保险些。”
于是夏财主和女婿一起走出几里路,去河边交换衣服。女婿一再叮嘱,快点往家跑,他想着,这段距离跑回去身体就热了。自己穿上岳父的貂皮大袄,拿着银子开心地走了。
05
老太太在家等老头子回来,好大一会儿还不见人,一路找来,却看到老头子钻在一棵硕大的柳树洞中,不省人事,树洞一片黑漆漆。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说:“貂裘大袄你不穿,非穿什么火龙丹,空空柳树烤糊了,还不快往水钻!”
贪心爱财,嫌贫爱富的精明老财主最后把自己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