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素,是浙江的一个渔舟女子,平日里依靠驾驶小船载客渡河为生。她的父亲嗜酒,每天赚的钱都被薛父拿来喝酒了。即便赚了好几倍,就加倍喝,不留一点余钱。
素女戴着荆钗,穿的是粗布裙,虽然不是流行的装扮,但是她划桨时腕弱轻柔的样子,见到她的人没有不被迷住的。过了几年,素女年满十五。
绛州的梁生,来到浙江游历,看到素女在绿柳下泊舟,只见水天一色,莲脸春生,梁生不觉神魂颠倒。说:“古人所说的南国佳人,也不过如此了。”
于是花钱雇下素女的小舟,和素女谈话。素女不作应答,只是含笑看着梁生。就这样行驶了十三四里,也没有回答梁生一句话。
梁生本来是豪放之士,就这样静坐实在有点无聊,就放弃坐素女的小舟,回到住所乘舟离开。素女眼看梁生离去,依旧微笑地看着。
时节由春转冬,梁生又一次路径这里,当时正下着大风雪,河水一下子结了冰,只好泊船岸边等河面解冻。
刚开始还不知道邻舟的就是素女。梁生一次偶然走出船舫来到船头,素女正推开船篷扫雪,雪肤相映,光彩夺目。
她忽然开口问梁生说:“这么大的风雪,要到哪里去呢?”梁生缓慢应道:“你不是不说话的吗,为什么要问呢?”
素女又默不作声了。继续将雪扫成一团,期间频频去看梁生。随后各自回舱。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翁前来造访梁生的船,说:“碰巧打了点村酒,可以御寒,能请公子过来和老夫喝一杯吗?”
一问,原来是素女的父亲。薛素自幼丧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父女俩相依为命,驶船渡日。
梁生说:“风雪孤舟,正适合喝酒,有何不可呢。”于是跟着老翁过去,雪中灯火通明。
素女洗杯子给梁生,老翁也殷勤招待。又自斟自饮,一边谈话一边喝,十几杯下去已经有些醉态了。素女又给梁生倒酒,低声问他:“公子今年几岁了?”梁生说:“十七了。”
素女微笑道:“我才十五岁。”又问他的籍贯、双亲、婚姻,絮叨个没完。听到梁生回答说自己未婚,素女沉默了。
过了许久,不觉长叹了一声。酒过数巡,忽然船篷上传来声响,原来是河冰晚上消融了。梁生所在的船即将离开,催促梁生回船。
素女止住梁生说:“人生邂逅一场,未必没有缘分。碧水小舟,天涯芳草,谁没有情?为什么要如此匆匆呢?”梁生说:“那要怎么样?”素女说:“我送公子到石门吧。”
于是转身和父亲耳语了几句,薛父就解开缆绳跟着梁生的船前行。而自己睡在船边,不一会儿就传出了鼾声。素女挑着灯,倒满酒杯,对梁生道:
“郎君器宇不凡,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儿。只是我恨自己像浮萍一样居无定所,不能辱没了郎君的身份。倘若能做郎君的侍妾,我也愿意跟随。”梁生没有回答。
素女沉默了良久,又叹息道:“本来就知道不可以,郎君也不骗我。”
梁生说:“东西南北,相逢一场已是何其困难。当对酒当歌,为什么要长叹呢!”
素女于是扣舷歌了一首《如梦令》:篷外荒鸡啼早,雪岸雨声催晓。此夜送郎行,应忆烟波渺渺。难了,难了,一点相思春袅。
歌毕,东方已经发白。薛父才醒过来,梁生的船催促梁生回去,素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瞪目看着梁生离开。
到了第二年秋天,梁生复游此地,路经当初泊船的地方寻访素女。人们说:“她父女俩驾船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