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长白山下这一溜儿,有树林又有大江,就养活了一些木把。木把冬天砍了木头,来年桃花水一下来,就把木排顺大江一直放到安东①。
有这么一个木把,做了一辈子木头,平时过日子挺狗食的,不抽不赌也不嫖,可就是没见他攒下。这一年,卖了木头,往回走,到半道儿上着了点儿雨,就揖倒在一家小客店里了。正赶上伏天,木把那穿戴,弄得满屋臭哄哄的,苍蝇蚊子乱飞,哪有人敢到他面前?就店里有个小伙计,心眼儿好使,跑前跑后,给他端个汤送个水儿的,侍候着他。
光这么住,欠人店钱也不中啊,久了,掌柜的撵人啦。吵得看热闹的围得里三层外
①安东,现丹东市.
三层的。老木把实在动弹不了啦,他眼泪巴嚓地问:“我一辈子没个后,谁是我儿子,过来叫声‘爹',我就叫他接了去。》这么一说,没有不笑的。都什么火候了,还拣香油①呢,别说叫“爹的,叫“儿子”也没人来管你呀。
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送汤送水儿的小伙计,从人堆里挤出来,对老木把说:“爹,我就是你儿子,我接你走。”木把说,“你得打发店钱啊© “小伙计想了想,一咬牙说:《行!》
领回家,侍候到老秋,老木把不行了•他嘱咐小伙计. “咱爷儿俩父子一场,总算有缘分,当爹的也没啥留给你的,这件破棉袄,给你留个念想吧。记住,可别送给别人哪。“说完,就咽气了。
小伙计求爷爷告奶奶,借了点儿钱,把老头儿抬出去埋了。想起自己命苦,好歹认了个爹,又活不长,这就跑到新坟上哭起来。一瞅那件破棉袄,又脏又破,穿上还挺老沉的,留下往哪儿放?不如烧了。破棉袄不爱着,就撕开补丁, 一点儿一点儿地烧。一撕开,傻眼了,原来破棉花套里左一包右一包,小纸团裹着的尽是银银子金豆子。
小伙计发了大财,抠出八个纸团,就打发了店钱。然后,在新坟前搭了个窝棚,替老木把守孝。三年期满,钉了火匣子,把老头儿的骨殖装上,一路背着,照老头儿说的地点,奔山东家去了。
讲述者*顾显龙男93岁汉族,滓江市
发民不识字
采录者*顾文显界22岁汉族干部
采录时间$ 1964年冬
采录地点.浑江市